文/拂尘
感觉很久没下雨了，小路上满上坑陷的尘土，走在上面鞋面和裤脚上很快都沾满黄色的浮土，干涸的麦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片，树木花草也神情忧郁、毫无生气。清明节前一天夜里，雨却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。趁着黢黑的夜色，借着冷风的威势，淅淅沥沥、飘飘摇摇，斜敲在阳台的窗户上，紧一声慢一声，令人心生惆怅。
“清明时节雨纷纷”，看来是不错的，要不是赶着节气，真不知道那干燥的天气还要持续多久。我坐在车厢里，透过车窗看眼前蜿蜒开去的景物，它们都灰蒙蒙笼罩在雨雾中，看不真切，只模糊看出些似有似无的轮廓。我的心情就如同这阴沉沉的天气，沉重而哀伤，离家越近，心揪得越厉害。两年了，仍接受不了母亲离去的现实，当那片孤寂的家族墓地近在眼前，我的泪水滚滚而下，压抑不住地哽咽起来，母亲，女儿看您来了！
我与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，但母爱是不能用时间衡量的，她爱我疼我，竭尽所能呵护我，无微不至关心我的生活起居，鼓励我读书学习，教我做事做人的道理，我从她纤弱的身体里不断汲取着善良、博爱、正直、宽容的力量。沐浴着她慈爱的光环，我一天天长大。自离家读书那天起，我便再也没有长时间和她相聚。那时候通讯还不发达，母亲只好让父亲给我写信，那些寄予着爱和力量的信件被我珍藏了许久，直到第三次搬家，我才忽然发现那些信件再也找不到了，懊悔痛惜之余是深深的自责，这些联系我和母亲情感的纽带就这么轻易被我弄丢了。
疫情期间，母亲病势加重，身体一天天衰弱，吃饭极少，甚至没气力走路。但通话时，她依旧那么柔声细语地嘱咐我，叫我照顾好自己，不要牵挂她，家里都很好。我握着手机，想象着母亲痛苦地压抑着对我的思念和祈盼，泪水就忍不住流下来。
疫情第二年，母亲已不能正常走路，需要别人搀扶或者坐在轮椅上。偶尔回趟家，看到坐在门前晒太阳的母亲眯着双眼，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，瘦骨嶙峋的手里拿着一方手绢交叠在胸前，她是在想久不见面的女儿呀。我蹲下身子，轻轻攥起她的手，她慢慢睁开双眼，仔细端详一番，惊喜地说：颦颦回来了。除了母亲，谁也喊不出那么动听的声音；除了母亲，谁也喊不出那么温润的感觉；除了母亲，谁也喊不出那么发自肺腑的亲情，那是我今生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。
2021年五一假期，克服诸多困难，终于见到了阔别日久的母亲。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利索干净的母亲了，瘦削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，眼神空洞无助，和衣躺在炉火旁的藤椅上。我抢步到她跟前，难受得说不出话。她艰难的辨认着我，使出浑身气力直起身子，伸出枯瘦的双手，一下子抱住我。母亲的怀抱依旧那么温暖，却再也感受不到年轻时那股激励我的蓬勃力量。在家住两天吧？母亲反复问。我使劲点头，母亲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。我给她做了浓浓的杂粮粥，一汤匙一汤匙的喂她喝，她乖得像个孩子，认认真真地喝了几口。这一天，我走到哪里，母亲的眼光就跟到哪里，那怜爱、幸福的眼神以后就常常出现在我的回忆中。谁知，傍晚有急事，我不得不返回，这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遗憾。等第三天再回家，母亲已不能说话，不曾想，在进入重症监护室的那一刻，成了我母女俩永远的诀别。
望着密集的雨帘，我想，清明的雨肯定是亲人眼泪化作的相思雨，所以才那么的绵绵连连，才有了让人断魂的思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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